、黃花梨、酸枝材質(zhì)的破舊箱箱柜柜被他們收了回來
。這些舊家具在歲月的侵蝕中已經(jīng)斑駁褪色，帶著厚重的歲月包漿
，不懂材質(zhì)的人
，絕對看不出他們名貴的本色
。
我與大城有緣
，嫁了個大城人。當(dāng)年
，婆家一位親戚便是倒賣舊家具的，曾見過幾件剛收上來的舊物
。一個造型輕巧靈秀的明代紫檀梳妝臺
，銅鏡的色澤黯淡了
，似乎還保留著數(shù)百年前閨閣女子的氣息
。還有一個雕刻了繁縟細花紋的清代紅酸枝衣柜，雕花上帶著擦拭不掉的歲月皴黑，料想是來自一個曾經(jīng)充盈著幸?div id="4qifd00" class="flower right">
？鞓返母皇彝ァ＠锩媸⒎胚^一家人疊放整齊的四季衣衫
，若干年若干代
，這個家族或許經(jīng)歷了許多可說不可說的人生故事
。這個衣柜在后人眼里已經(jīng)變成了多余的物件
，于是被賣給收舊家具的小商小販
。
流年舊夢已逝
，經(jīng)歷了無數(shù)代滄桑，許多人和事都遠去了
，這些浸潤了明清格調(diào)的典雅卻留存了下來，它們堅毅
、沉靜甚至有些憂郁地走進人們的視野
。一些來自廣東
、香港等地的古董商人聞風(fēng)而動
，用低廉的價格來這里淘寶撿漏，運回家細細修復(fù)一番
，那些破舊老家具便如同經(jīng)過精心梳妝打扮的美女，一木一器重現(xiàn)了昔日美麗神韻
。此時的價格
，便翻了數(shù)十倍數(shù)百倍
。
何不自己來修復(fù)收來的舊家具
，然后高價出售？
大城縣這些剛剛放下鋤頭還不知古典家具為何物的古物倒賣商
，開始系統(tǒng)學(xué)習(xí)紅木文化知識
，鉆研修復(fù)古舊紅木家具的技能
。從修復(fù)明清古家具起步，從紅木小作坊起步
，古典紅木家具行業(yè)滾雪球一般發(fā)展起來。從此
，細木雕花鏤出了騰飛的夢想
。
二
一條文化產(chǎn)業(yè)示范園區(qū)紅木街，名不見經(jīng)傳的小作坊與享譽業(yè)界的大品牌名字號店鋪比肩而立
。
大品牌的陳列館和紅木城確是富麗堂皇
，腳步一踏入
，便似入了奢華迷宮
，無人引領(lǐng)，只能在家具組成的迷陣中迷失方向
。那些大品牌紅木家具做工考究，雕飾雍容秾華
，雕工精致細膩
，他們能一比一復(fù)制出故宮的紫檀龍椅
，家具中自帶皇家高貴氣質(zhì)
。倘若是手中有點閑錢，想入一件上得廳堂的紅木家具
，還是要到這些地方多轉(zhuǎn)轉(zhuǎn)。經(jīng)過貨比三家
，把一件雕工材質(zhì)俱佳的古典家具搬進家
，在未來，有了紅木家具陪伴的歲月中
，濾去凡塵間的心浮氣躁，找尋一份心靈的皈依
，讓時光為美麗的木質(zhì)和厚重的人生一起包漿
。
小作坊生產(chǎn)的家具則如小家碧玉
，溫潤秀美可人
，工藝也不差幾分。若是想打一件趁手適用的小家具
，便可找小作坊加工，木料自己選
。
前些年
，我一直想買一個草花梨的雕花穿衣鏡，木料偏紅的那種
。高貴的花梨木前面多了一個草字
，一下子由云端跌落到草間，雖然臉面上還保留著花梨的氣勢和氣質(zhì)
，但落了“草”，價格便低到了塵埃
。我轉(zhuǎn)遍了紅木市場
，卻苦于找不到自己喜歡的樣式
，便把我心目中理想的穿衣鏡形狀和雕花圖案打印出來
，找了個鄉(xiāng)村作坊細木工匠去加工。那位紅木工匠人實在
，打出的穿衣鏡用料很足，一刀一韻的味道濃郁醇正
，看上去剛健婀娜
，最重要的是價格適中，花了不多的錢滿足了我的虛榮心
。每每站在雕花穿衣鏡前，一種古雅的氣息撲面而來
，恍惚間有了幾分穿越感
，身上驟然多了些許古舊歲月如花美眷
、似水流年的韻味
。
在大城，無論是大廠家
，還是小作坊，都言說自己生產(chǎn)的紅木家具為“京作”工藝
。與京劇旦角分為梅派
、程派
、荀派
、尚派一樣，紅木家具制作也分流派
，有京作家具
、廣作家具
、蘇作家具的工藝派別之分
。大城縣的紅木作坊都傳承了京作風(fēng)格，這種濃縮了中國千年的智慧的工藝派別
，采用榫卯結(jié)構(gòu)，用料做工都講究章法
，嚴(yán)謹(jǐn)細膩
。京作家具擺進京城的王公貴胄家
，頗具皇家氣派
，雍容莊重，美輪美奐
。制作過程中，那種不用一釘一鐵
，靠凸凹自然咬合的千變?nèi)f化的卯榫技術(shù)
，如同八卦玄學(xué)的陰陽相克相生，千年紅木文化博大精深
。
當(dāng)初，作坊里的工匠來自江南的江浙一帶
，大城人話不多
，但心靈手巧
，悄悄學(xué)了手藝
。后來，本土的工匠就多起來
。“材藝雙美
，型精韻深”
，是這里紅木家具的特色。
各家作坊的院子里一般都堆滿各種名貴木材
，走進去，濃郁的木頭香氣游走在空氣中
。深紅的刨花云卷翩舞
，叮叮當(dāng)當(dāng)?shù)腻N聲此起彼伏，飛濺的木屑染紅了腳下的土地
。半成品的家具顯出木頭的原本質(zhì)地
，色調(diào)柔和，并不像成品那樣紅潤鮮艷
，待拋了光，打了蠟
，耀眼的紅立即鳳凰涅槃般跳躍著呈現(xiàn)出來
，令人嘆為觀止。最喜歡看那些打磨雕花紋理的女子做工時的樣子
，她們粗糙的手握著刻刀，淡靜若禪悉心勾勒一朵朵雕花
。女子的粗糙和雕花的柔婉形成極大反差
。從她們的表情上看
，那家具那雕花似乎都與她們無關(guān)
，宛若在田園里勞動的狀態(tài)，她們只是在勞作
。地上落滿細細的暗紅色的紅木粉末，土地的氣息和木頭的氣息摻雜在一起
，古拙又意味深長
。
三
若是趕得巧，紅木大集最好別錯過
。
每星期的周二，是到大城縣趕紅木大集的日子
。趕集的商販起了大早
，來布置攤位
，近千畝的場地
，一到了周二的黎明，立馬喧囂起來
。紅木城里面的攤位擠擠挨挨
，外面的大馬路上車水馬龍，從全國各地趕過來的紅木玩家
、文玩商販齊聚這里
。
我逛過一次紅木大集
，那一日起了大早
，以為自己來得夠早了
，到了才知道，最早那一波真正的買主已經(jīng)散去了
，這個時段徜徉在這里的
，大都是我這類的業(yè)余“菜鳥”
。
這里算得上真正的大集。熙熙攘攘人頭攢動
，一眼望不到盡頭的攤位，古色古香的紅木手串
、文玩把件
、各種紅木小件，像農(nóng)村大集上的蘿卜土豆那樣堆滿攤位
，散且散，卻不亂
。箱盒
，手串
、筆筒
、書簽之類的小件用料小，都是紫檀
、花梨、酸枝類的上乘木料
，紅木可以做貴重高檔的家具
，也可以做精致的小工藝品。明朝的時候
，這種木質(zhì)堅硬而沉重的木材，原是鄭和下西洋回國壓船艙用的
，后來用它們打成家具
，做成小工藝品，成為王公貴族最愛
。如今
，這些紅木制品走入民間進入集市，放下高貴的身段流入了尋常人家
。但是它們作為一種文化載體和文化符號的特性不會改變
，千百年的歷史文化濃縮在紅木文化中
，濾去歲月的浮華
，氤氳著古典，透射出時尚
。
這些帶著濃濃文化品位的紅木小件，是有特殊氣場的
。即使在喧鬧的市井中
，隨機在一家攤位把玩一下紫檀手串，或伸手摩挲一下雕花小件表面的紋理
，你的心可以于浮躁中慢慢沉下來。攤主和客戶講價
，也是慢條斯理不溫不火
，買不買是你的事，賣不賣是他的事
。價位達不到他的期望值，他只是憨然一笑
，無語
，繼續(xù)蹲守，他的商品不愁賣不出去
。若你不識貨
，攤主也不惱，淺笑搖頭
，并不爭辯，買賣之間有既古即今的文化傳承感
。
既然來趕紅木大集
，總要買一點東西留作紀(jì)念
，于是我選買得起的
，將一條細細的紫檀手串戴在腕間
。由二百一十六顆細小珠子串成的手串，在腕間纏繞了四五圈
，寂寞的手腕立即美麗生動起來。小小的紫檀木珠乖巧安靜地躺在腕間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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